被忽视的评级行业合规问题

编者按：本文来自微信公众号“索骥合规”（ID:gh_2c7979aa193d），索骥合规网授权发布。

把一堆石头从20亿捧到380亿，需要几个步骤？

你可能想到给石头包装一个“石头记”的故事，去做营销；也可能会想着给石头雕刻出各种形状，炒高价格；或者简单粗暴一点，给这些石头镶金。

不用这么费劲。在现实中，操作很简单：你只需要找到一家评级公司。

最近，一家叫中瑞国际评估公司的评级公司，配合“假央企”中青旅实业，玩弄资本魔术，将4002块石头价值，从20余亿捧到380亿元。“

魔幻的故事，还要从石头开始说起

这些石头最早来自苏州玻璃钢商人陈金根，因为爱好收藏奇石、字画等文物，盖了座私家园林，并起了一个颇为文雅的名字——“静思园”。

静思园里最多的就是各样的石头。最贵、最重的一块灵璧石名叫“庆云峰”，是静思园的“镇园之宝”。这座“庆云峰”高9米，重136吨，据称石上有1600余孔，孔孔相连，极为壮观。

据说2011-2014年是灵璧石行情最好的时候，陈金根在此期间大肆宣传其静思园以及庆云峰这块宝石的来历。他利用这些石头和园林土地，向银行大量借款，后期无法偿还银行债务，无奈之下，将园林连带石头一起“贱卖”给一家企业——中青旅实业。

镇园之宝——庆云峰，估值4.2亿元

被卖给中青旅实业后的石头，开始了资本的魔术升级。

中青旅实业不仅变戏法似的重复计算了文物资产，还花钱雇佣一家评级机构出具一份“天价”的评估报告。

“点石成金”之路就此开启。

2016年11月，中瑞国际资产评估（北京）有限公司出具报告，将静思园资产估值为388.9亿元。其中，4002块石头估值379.7亿元；太湖石估值3亿元；树种估值1.2亿元；古建筑估值2亿元；家具估值1.2亿元；字画估值0.3亿元；土地估值0.6亿元。

这份魔术般奇幻的报告虽然盖有两位注册资产评估师的印章，但显然不值一驳。按常规，灵璧石评估费约为千分之三，因此这次评估应收费1亿左右，但中瑞国际仅收了几十万。

若在正常的行业规则下，以60万评估费倒推，这些石头的合理估值应为约2亿元。显然，这其中存在着很大的猫腻。

不可思议的天价出笼后，被很多石界人士贬斥为：闹剧、骗局。可是为何4002块石头价值380亿？

是因为我国评级机构存在给钱就评、量钱评级、利益勾结等问题。

评级行业乱象丛生

近年来，我国评级行业评级虚高，只要给钱就给“A”等乱象不止，相关评估机构多次因业务违规被监管部门责令整改。

1.收“好处费”办事，衍生腐败现象

东方金诚国际信用评估有限公司注册成立于2005年8月，是根据国际通行规则组建的全国性、专业化信用评级机构。

2017年以来，东方金诚曾多次因评级系统存在漏洞，未严格履行不定期跟踪评级工作制度，尽职调查工作不到位，打分模型数据计算错误等问题，被北京监管局出具警示函并责令整改，2020年，东方金诚被罚3个月不得承接新的证券评级业务，且公司原高管更是涉嫌犯罪被“双开”。

东方金诚系列腐败案，暴露了信用评级领域腐败的一些特点：

一是论单收费、量钱评级。信用级别买卖是信用评级行业寻租的重要形式，即以调高信用级别为筹码，收受评企业好处费。

二是利益勾结、“熟客”作案。其腐败问题难以一人成案，需要评级机构人员、受评企业和债券承销商等各利益相关方联合作案。评级机构内部也往往需要领导人员、评审人员、作业人员、市场人员上下其手，因此很容易形成窝案串案。

三是面广人多、案情交叉。需要形成查办合力，才能查清案件。

2.收取高费用，虚假表述

大公评级于1994年经中国人民银行和国家经贸委批准成立，是中国信用评级行业的创建者，拥有银行间和证券业两大债券市场，四个国家政府部门认定的中国全部债务工具类信用评级资质。

中国银行间市场交易商协会发布的消息的关键词在于“收取高费用”、“虚假表述”。

经查，2017年11月-2018年3月大公评级在为相关发行人提供评级服务的同时，直接向受评企业提供咨询服务收取高额费用。司时，在交易商协会业务调查和自律调查工作开展过程中，公评级向协会提供的相关材料存在虚假表述和不实信息，经两次自律处分会议审议，大公评级上述行为明显违反《非金融企业债务融资工具信用评级业务自律指引》《非金融企业债务融资工具市场自律处分规则》相关自律规定，违规事实清楚、证据充分、影响负面，决定给予大公评级上述自律处分。

大公国际存在如下问题：

一是大公国际与关联公司公章混用，内部控制机制运行不良，内部管理混乱；

二是在为多家发行人开展评级服务的同时为发行人提供咨询服务，收取高额费用，有违独立原则；

三是部分高管人员及评审委员会委员资质不符合要求；

四是个别评级项目底稿资料缺失，模型计算存在数据遗漏等。

上述问题违反了《证券市场资信评级业务管理暂行办法》的相关规定，北京证监局依据《暂行办法》拟责令大公国际限期整改，期限一年，整改期间不得承接新的证券评级业务，更换不符合条件的高级管理人员。

3.存在“造假”现象

公博是一家古钱币鉴定服务提供商，主要为钱币收藏用户、大型企业、团体提供古钱币、古玩、字画、艺术品、收藏品等文物的鉴定服务，并且提供钱币保养、评级、咨询、书写文字介绍等增值服务。

日前，网友曝光了浙江公博大量存疑古钱币和银元入盒，在业内引发轩然大波。2021年12月，北京公博古钱币艺术品鉴定有限公司，在微信公众号上连发3篇公告回应该事件，先后经历了辟谣、认错道歉、公布赔付方案等阶段。作为业内颇具公信力的古钱币鉴定机构，公博2021年年底遭遇了自成立以来最大的信用危机。

2021年11月底，浙江公博评级师梁某交易假银元的微信聊天截图在古玩行业贴吧、专业论坛流传。随后，网友曝光了一部分浙江公博盒子币存疑，同时公布了古钱币的细节图和编号，以及评级的钱币品像和分数不对等等问题。

2021年12月7日，公博首次公开回应“浙江公博评级师梁某假银元交易”事件系谣言，帖子中提及的两个日本银币均是真品，其他多枚工艺品假币并未在公博系统有任何评级记录。同时，公司屏蔽了浙江公博出现的存疑产品图片。公博称：“此存疑产品的产生系浙江公博员工伙同外部人员在下班后，未经浙江公博管理层授权、未经鉴定师鉴定签字确认，私自进入公司电脑系统进行的违规违法行为。”

风波并未平息，反而愈演愈烈，更多存疑币被曝光。公博分别于2021年12月12日、12月21日连续发布公告，宣布召回不合格产品，并公布了赔付情况。

4.评级出现“错误”导致高估

山东久丰土地房地产资产评估咨询有限公司出具的某公司股东全部权益价值资产评估报告，存在未按评估报告中列明的指引实施评估程序、计算模型中，未考虑部分重要参数、营业外收支净额应用错误导致评估结果差异巨大、现场调查不规范等问题。根据《资产评估行业财政监督管理办法》，上述事项构成重大遗漏。财政部依法给予山东久丰土地房地产资产评估咨询有限公司警告、责令停业三个月的行政处罚；给予签字资产评估师都业忠、李兆伦警告、责令停止从业六个月的行政处罚。

四川大友房地产土地资产评估有限公司出具的某公司2项注册商标所有权市场价值评估报告，存在运用收益法进行商标资产评估时折现系数计算错误导致评估值高估、未剔除与评估商标没有关联的拆迁安置收入导致评估值高估等问题。根据《资产评估行业财政监督管理办法》，上述事项构成重大遗漏。财政部依法给予签字资产评估师李停梅、王琴警告的行政处罚。

评级机构存在的这些问题，是因为其业务模式决定了，所谓的“独立性”很难存在。

目前，评级机构的大部分收入都来自于银行和债券发行人为获得评级而向评级机构支付的费用。“拿人手短，吃人嘴软”的道理大家都懂，收了对方的钱，评级机构给出的评级当然会“过于慷慨”，谁会和钱过不去呢？

我国评级行业发展历史较短，仍处于初级发展阶段，尚未形成一个有序的市场评级违约检验机制，存在评级机构缺乏独立性、评级业务收入相对过低、评级机构之间恶性竞争、评级透明性低、评级机构缺乏有效的公司治理与内部控制、对评级机构的监管不到位、利益冲突没有得到很好控制得问题。

评级机构要成为市场真正的守门人，不仅仅靠着评级机构提高合规从业意识，更要提高违规的成本，才能推动评级行业在新的历史时期迈上新台阶。